“女人為什麽老愛問一些重覆的問題？”</p>

“嗄？”正在擬合約的鄭光熙一楞，被問得沒頭沒腦兼一頭霧水</p>

想了想，宋亦凡撇撇嘴，道：“算了，沒事，剛才說到哪了？福悅實業的董座夫人對那批粉鉆的設計圖還滿意嗎？”</p>

她怕他覺得她煩，所以便問他，想知道他究竟會不會覺得她煩，他都說不會了，她還是要再三確認，問到他都真的覺得煩了</p>

他的話有這麽沒品質保證嗎？要這樣一問再問的</p>

而且，就在那天他差點被她嚇個半死之後，她竟然就像變了個人一樣，開始事事都堅持要自己來</p>

“福悅的董座夫人很滿意貝蒂這次的設計，她說手上還有一組白玉石也要讓我們接手設計”鄭光熙回答完，將話題轉回來，“你和小潔怎麽了？”</p>

“沒有怎麽了”是真的沒怎麽樣，她沒跟他吵架，每天也還是對著他微笑，也乖乖陪著他來上班</p>

只是，他就是覺得渾身不對勁！</p>

宋亦凡的目光下意識地往辦公室外頭望去，看見本來應該坐在辦公室裏喝茶看雜志的老婆，正坐在貝蒂的旁邊，兩人低著頭不知在研究什麽，神情都很認真</p>

“如果沒有怎麽了，你不會在和我討論佳貿金飾今年度的設計代理合約細節時，神來一筆的問我這種奇怪的問題，然後又在回神之後忘記我們原本討論的主題，改問我福悅董座夫人的粉鉆”</p>

鄭光熙挑高了眉頭，一臉了然，怎麽說他也和宋亦凡相識多年了，怎麽可能會模不清他的性子呢</p>

宋亦凡剛毅的臉上閃過一抹撞尬，他很少在工作的時候分心閃神，卻在這兩天被卓文潔堅持獨立的行為搞得魂不守舍</p>

瞧了眼安分待在外頭的卓文涑，宋亦凡薄唇微抿，道：“真的沒什麽，大概是</p>

我不太習慣吧”不習慣她竟然好像……不太需要他，這種感覺實在很糟</p>

“不習慣？”鄭光熙順著他的視線望出去，發現他目光的落點之後，疑惑的問道：“你不可能是不習慣小潔每天陪你來上班這件事吧？”</p>

他看他明明很樂在其中啊，甚至只要小潔離開他的視線超過十分鐘，他就會突然變得很緊張，他根本就離不開她啊</p>

“她說她想學習獨立，不想成為我的負擔”宋亦凡沈聲說著，臉色有些生硬和不滿，口吻還透著一點哀怨</p>

女人不都想找個能依靠的男人嗎？</p>

想當年他們相戀之後，能一路順利走進婚姻，除了愛之外，不也是因為沒有家人的她，在他的身上找到安全感，她想要一輩子依賴他，而他也願意一輩子讓她依賴嗎？</p>

為什麽在車禍失憶之後，她卻說她想要學習獨立，依靠他，有什麽不好嗎？難道他不夠可靠？</p>

“那很好啊”</p>

“哪裏好？”宋亦凡百思不解</p>

“說真的，小潔是失憶不是失智，而且她是你老婆，不是你的寵物，更不是今年只有十歲的孩子，而你現在保護她的方式，以我們旁觀者的角度來看，已經有點太誇張了，所以她會反彈，我不意外”</p>

鄭光熙聳聳肩，一臉他早料到會有這天的表情，因為他可沒忘記那天他從外頭回公司時，所看見的景象</p>

那天，宋亦凡竟然召集公司所有人，慎重的告訴大家，絕不能讓卓文潔落單，如果她想到公司外頭去買什麽或是做什麽，第一個處理方式是直接告訴他，讓他帶她去，第二個處理方式則是他們必須有人陪著她去</p>

他神情嚴肅得就像在公布什麽公司重大規定一樣，而卓文潔就站在他身邊，卻是一臉的尷尬和無奈</p>

宋亦凡想保護老婆、愛護老婆的心情，他完全可以了解，但是會把老婆帶到公司一起上班，還不準她離開他的視線範圍的這種要求，他就覺得有點變態了</p>

是怎樣？要不要幹脆買個手銬把她直接和他銬在一起，還是跟小叮當借一下縮小燈，把她變小讓他收在口袋裏算了？</p>

再怎麽說，卓文潔是個有獨立行為能力的大人了，就算忘了許多生活常識又如何？教會她就行了，不是嗎？</p>

說到底，他是真的覺得宋亦凡保護得太過了</p>

“我只是希望可以為她多做一些事，這有什麽好讓她反彈的？”宋亦凡緊蹙著眉，怎麽都想不通</p>

“人和人之間的關系是互相的，你需要她，她需要你，這樣兩個人之間才搭得上關系，否則就是兩條平行線了你自己想想，如果你會希望她需要你多替她做些什麽，那麽相反的，她是不是也會希望你會需要她替你做些什麽？可現在的問題是，你卻完全不給她被需要的機會，這其實挺傷人的，你知道嗎？”</p>

鄭光熙挑高了眉，說完，闇上手上的合約書，他看宋亦凡如果沒想通這件事，大概也無法認真和他討論合約了吧</p>

宋亦凡聽得頭昏腦脹，性格的臉上充滿問號</p>

“算了，想不通就改天再想，你下午不是要帶小潔去產檢嗎？”鄭光熙擡手看表，接著拍拍他的肩，道：“時間差不多，你們該出發了”</p>

話落，他收妥未完成的合約書起身離開辦公室，留下仍認真在思索的宋亦凡</p>

意思是，她想要學習獨立的原因並不是她不需要他了，而是她希望他也需要她？</p>

好吧，他承認想通這一點之後，他的心情好多了</p>

產檢結束，兩人並肩走在診所外頭的人行道上，他們沒有急著回公司，而是悠哉的散著步，享受著午後的時光</p>

“只要你做任何事之前，都不要忘記一定要註意自己的安全，那麽從明天開始，我不會再強迫你不準離開我的視線，還有你想自己試著做什麽，我也不會再阻止你了”</p>

“真的？”卓文潔一臉驚訝</p>

午後的陽光有些烈，驕陽將那張白皙的小臉曬得兩頰微紅，額際沁出薄薄的細汗，宋亦凡側首瞧著她，忍不住停下腳步，擡手為她拭汗</p>

“真的”</p>

他親密體貼的舉止讓她有些羞齦，忍不住偷偷地覷了眼兩旁的路人，發現沒人註意他們之後，才讓她自在了些</p>

“大丈夫一言既出，駟馬難追，你可不準食言哦”那雙水眸迸出了光亮，小臉上的歡喜怎麽也藏不住</p>

“好”那雙深沈如黑潭般的眼眸漾著火花，薄唇不自覺的勾起一抹寵溺的微笑“我們到公園的涼亭裏坐一下吧”</p>

她今天產檢的婦產科診所，就在他們家和公司的中間，車程大約二十分鐘，而醫院附近有一座大公圜，從診所步行只需五分鐘，方才聽醫生說，每到周末的時候，總是會有賣藝的街頭藝人在那裏表演，所以人潮總是不少</p>

雖然今天不是假日，沒有表演可看，但是那座公園由企業認養維護後，設計得頗有風味，春植三色堇，夏種千日紅，秋有海棠花，冬賞矮牽牛，一年四季皆有花可賞之外，適合孩童游樂的設施也不少，所以即便是平日，也常見不少婦女在那裏溜小孩和曬太陽</p>

卓文潔已經懷孕三個半月了，胎兒算是穩定了，所以醫生建議她要做適量的運動，最好每天都要抽出時間散步或是爬樓梯，因為那有助於將來能夠順利生產</p>

本來聽完醫生的建議之後，他就想帶著她到公園走走，現在看她才走了一小段路便已經滲出汗來，這才讓他想起孕婦通常是怕熱的，不過也無妨，還是到公園，不過去坐著賞賞花就好了</p>

至於散步運動這件事，還是等晚一點太陽下山，他們吃過晚飯之後，他再帶她出門吧</p>

時序正值春末，但公園裏的三色董有人認養照料，依舊花開正艷，他們走入涼亭，還未坐妥，就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沖進涼亭，撞到卓文潔的小腿，那小小人兒在他們都還來不及反應時，便因為反彈的力道跌坐在地上</p>

“哇——”小小人兒摔疼了，放聲大哭</p>

卓文潔連忙蹲下安撫他，“小朋友，乖，不哭，是不是摔疼了？姨幫你揉揉，好不好？”</p>

“嗚嗚……我的餅……”小朋友淚眼朦朧，胖胖的小手指指向涼亭座椅，哭得好傷心</p>

卓文潔順著他肥女敕小手指的方向看去，在石頭座椅旁看見了一個被啃了一半的小餅</p>

她替他撿起那塊小餅“這已經臟了，不能吃了”</p>

“哇嗚……人家要吃”小小人兒再次放聲大哭，還激動的舞動雙手雙腳</p>

“別哭了，小朋友，叔叔再去幫你買一包紅豆餅吧，好不好？”宋亦凡看見不遠處的紅豆餅攤了</p>

“嗯”小小人兒總算止住哭勢，吸了吸鼻涕，用好無辜的表情點頭</p>

“那起來吧，和阿姨在這裏等叔叔”他一把將那個滿臉鼻涕和眼淚的小小人兒抱起，待卓文潔在椅上落坐後，再將孩子放到她的腿上，接著便步出涼亭往紅豆餅攤走去</p>

沒一會兒，他拿著熱騰騰的紅豆餅正要回涼亭，卻沒想到除了卓文潔和那愛哭的小表之外，竟又多了一個人，而那高大的背影一看就知道是個男人</p>

卓文潔抱著愛哭小表，笑得很溫柔，目光時不時還與那個背對著他的男人對視</p>

這一幕，讓不知情的人看到了，說不定會以為他們才是一家三口</p>

宋亦凡胸口泛酸，下意識加快腳步往亭子裏走去，愛哭小表的嗓音也隨著他越來越靠近，而飄進他耳裏——</p>

“真的哦，我爸拔做的烤雞最好吃了，香噴噴的哦”小小人兒的表情顯得相當得意</p>

“你這小表，腦袋裏除了吃的就沒別的了嗎？”男人沒好氣地睨著賴在卓文潔懷裏的兒子</p>

小男孩轉頭向父親做鬼臉，同時眼尖的發現正要走入涼亭內的宋亦凡，開心地喊道：“叔叔買紅豆餅回來了！”</p>

男人回頭和宋亦凡對上視線，宋亦凡這才看清眼前男人的相貌</p>

他五官端正，翩然俊雅，眼眸細長，臉上盈滿笑意，看起來就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</p>

餘光一瞥，他發現卓文漱的目光落在那男人的臉上，就連他已經回到涼亭內了也沒有分半點目光給他</p>

他俊顏一凜，很不是滋味</p>

“真不好意思，這小表給你們惹麻煩，紅豆餅多少錢，我給你”男人笑得如沐春風</p>

“不必了，一包紅豆餅而已”宋亦凡面無表情的回應，同時將手中的紅豆餅遞給小男孩</p>

小男孩接過，一雙黑陣都亮了，迫不及待的拿了一個紅豆餅出來，張嘴欲咬的同時——</p>

“小豆，你是不是忘了跟叔叔說什麽？”男人沈下聲嗓，提醒著眼裏只剩下食物的小表頭</p>

小男孩正要將美味的紅豆餅送進嘴裏的動作頓了一下，黑亮的眸戀戀不舍地瞅著手上的餅，接著目光往上移，看了看自家父親那認真的臉色之後，他把快要流出來的口水先咽了回去，然後咧嘴露出笑容，對著宋亦凡道：“謝謝叔叔”</p>

“不客氣”宋亦凡還是繃著臭臉</p>

卓文潔不解的看了宋亦凡一眼，是她多心嗎？為什麽她覺得他看起來心情好像不太好的樣子？</p>

“好了，我們該回去了，你快下來，這麽重也不怕壓得阿姨腳麻丨——男人朝兒子伸出大掌，那小小的手掌立刻覆上，動作俐落地從卓文潔腿上跳下來</p>

“我才不重！”小男孩不忘為自己反駭</p>

“對啦對啦，小豆最輕了，是全世界的五歲男生裏頭最帥氣的那一個，一點也不重，不是小胖弟”</p>

男人寵溺地抱起兒子，以眼神再次向宋亦凡和卓文潔示意感謝後，便步出涼亭，但是走沒幾步便見他將兒子放了下來，小男孩立刻擺動他那兩只肥女敕的小短腿跑回涼亭裏</p>

他從紙袋裏拿出紅豆餅，一個遞給卓文潔，一個遞給宋亦凡</p>

那張很有肉感的小臉漾著天真可愛的笑容，道：“一人吃一個”袋裏共有三個紅豆餅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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